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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選做男主的師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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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選做男主的師母》

裴頌躍入丹霞嶺不過眨眼間, 結界就在顫動。

他的修為一旦撤去,在支撐結界的就只剩下天樞與幾位掌教。

眾人還沒待商議對策,就只聽見一聲怒喝, 夜空中一道血光閃雷一樣劈斬下來。

地面劇烈震顫。

沈歲華和眾人趕出去, 只見夜空中裴頌渾身赤紅,一枚令牌彈丸一般落入他掌中,化成一把血淋淋的劍刃幕天席地地劈斬而下,仿佛要將整座山脈劈開——

“是幽靈兵令牌……”沈歲華站在紅光下,吹來的夜風帶來了星星點點的血,那是裴頌的血。

他用自己的血獻祭, 強行召喚出了幽靈兵。

天地間驀然一片死寂, 可只是很短暫之後,馬蹄聲、盔甲聲轟隆隆從夜色中四面八方湧來,帶著濃郁的血腥氣、腐臭味。

所有的人都看見一陣血雨下, 黑壓壓的兵馬從山脈中突然顯現。

“是幽靈兵!加固結界!”凈塵來不及多看, 立刻揚聲道, 幽靈兵是沒有“理智”的僵屍兵,一旦出現所過之處,無論正邪、敵我, 全部擊殺。

當年的魔尊裴君之所以罪不可赦,就是因為他操控幽靈兵四處殺戮,血流成河。

而現在,他的兒子到底還是喚醒了幽靈兵, 踏上了他的老路。

“你們就不該逼他。”天樞冷冷的說了一句,目光看向沈歲華:“他本一心一意協助宋宗主來救你們, 可沈宗主卻帶頭逼他交出還未滿月的女兒來做誘餌,沈宗主若是覺得犧牲一個小小嬰孩救天下人是筆劃算的交易, 你就光明正大去搶來他女兒,別管他願不願意,至少你背負罵名救天下人,是個光明磊落的惡人。”

“可你偏偏要擺出大仁大義的姿態,逼他自己獻祭女兒救你們,不交就是與天下人為敵。”天樞譏諷的冷笑一聲:“虛偽的令我作嘔,這就是沈仙師修的道?若非看在宋宗主的面子上我絕不會來與你們為伍。”

所有人被堵得無法反駁。

沈歲華只看著夜空中浴血的裴頌,胸口翻湧著壓不下去的氣血,是他錯了嗎?他只是想救更多人……

“幽靈兵聽令!”裴頌的血在往下滴,他淩空而立揚聲呼喝:“隨我踏平丹霞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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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頌的聲音清晰地響徹山嶺,馬蹄聲轟隆隆震顫在眾人頭頂。

宋斐然站在封禁雲澤妖的洞穴中朝外看,看見紅光鋪蓋在黑夜之下,黑壓壓的幽靈兵帶來山崩之勢湧入丹霞嶺,裴頌黑衣被血染紅沖向九頭蛟龍。

呼嘯的風卷在丹霞嶺,蛟龍翻湧著迎戰裴頌,顧不上來找她們。

紅光、血雨、山崩地裂的馬蹄聲、廝殺聲,仿佛世界要在這一夜毀滅。

宋斐然的心隨著那些喊叫聲怦然而動,裴頌的身影在蛟龍之下如此渺小,但他呼喝下令:“進入封禁之地!”

“裴頌喚醒了幽靈兵。”身側的元嬰期修士丹鶴驚訝的說:“他居然真的喚醒了幽靈兵。”她看向宋斐然,對她既驚嘆又膽寒。

在這次行動之前,宋斐然就說清了她的計劃,那幾乎是錯一步就步步錯的計劃,可誰能想到居然一切都在按照她的計劃進行。

她讓他們保存實力,不必真的與九頭蛟龍硬戰,只需要跟著她到時間就假意落敗躲入這封禁之地即可。

她說,裴頌必定會喚醒幽靈兵。

她要借著正派與幽靈兵一次將妖族、將九頭蛟龍斬草除根。

如今十萬幽靈兵踏碎山脈與妖族廝殺,丹霞嶺一片血海,裴頌浴血奮戰。

她在這暗洞中卻笑了一下,帶著一點興奮與快樂說:“就該這樣。”

丹鶴並不明白她的目的,她既已做了宗主又為何要放出九頭蛟龍引起這樣的一番浩劫?若是為了殺沈歲華,她也只需要一句話,主上自會替她解決。

可都不是,她似乎享受掌控棋局的快感,棋局之上裴頌、主上、各大宗主都是她的棋子,就連她的夫君沈歲華也只是一枚隨時可以被她吃掉的棋子。

布置這樣一場腥風血雨的棋局,她想要贏得的到底是什麽?

“丹鶴。”她側過頭來看向丹鶴,眼睛亮的出奇,拔出靈劍笑著與她和其他人說:“現在全力以赴隨我出去擊殺九頭蛟龍。”

她掃向每個人,這其中包括丹鶴在內的兩名元嬰期修士都是得了她的無上心法才步入元嬰期,她們今日會聽她的也是為名為利為九頭蛟龍的妖丹,這很好,只有共同的利益才能讓她們全力以赴的達成共贏。

就該這樣,每一步都在她的掌控內,每個人想要的都在她的謀算內。

“擊殺妖神,妖丹歸你們。”宋斐然揮劍劈斬開面前的封禁,率先逆風沖出封禁之地。

丹鶴與其他人緊隨其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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滿地的血雨飛濺,紅光被烏雲壓蓋,裴頌揮出去的劍斬入九頭蛟龍的脖頸,卻來不及撤回,蛟龍的另一只腦袋朝著他的手臂咬下來。

背後突然一道碧光斬開烏雲,一劍刺入蛟龍的口中,從巨大的口腔之內朝上直接割開。

裴頌的腰被一只手緊緊摟住猛地往後一帶。

他側頭看見宋斐然平靜堅毅的側臉,被風吹亂的黑發。

有那一瞬間,他覺得自己做了一場驚心動魄的夢,她是夢中自己幻想出來的神女。

她總會在他最想念她的時刻出現。

“斐然!”他抱緊了她的腰,在風中結結實實的抱了她一下,她好嗎?她有受傷嗎?

她回抱了他,翻身躍上蛟龍的脊背,在風中他的耳邊對他說:“我很好,裴頌,你流了很多血。”

她握住了他流血的手腕。

他滿身是血,肌膚龜裂一般在流血,那是喚醒幽靈兵的獻祭。

他用帶血的手緊緊抓住她的手指,很想和她說些什麽,可嘴笨得不知道該從哪一句開始說,只是又抱了她一下,她好他就好。

這個擁抱很快結束,裴頌與宋斐然側身躲開九頭蛟龍的攻擊,一左一右朝著它的兩個龍頭劈下——

巨大的龍頭在一片血雨中墜落,砸在丹霞嶺之中。

萬佛寺裏眾人驚呆了看著赤紅夜空中的碧光:“是宋宗主!”

好個宋斐然!不愧是連主上也嘆服的宋斐然!

天樞看著龍頭轟然墜落,拔劍高聲道:“留幾個人照顧傷者,其他人跟我去將妖族斬草除根!”

“好!”凈塵第一個應和,振臂一揮,帶領弟子沖出了結界,沖入學海一般的丹霞嶺。

沈歲華被往後推了一步,王掌教飛快對他說:“沈宗主已經不能拿劍,就留在藏經閣內,不要離開結界。”

他楞怔了那麽一會兒,看著拔劍沖上前的掌教、弟子,看著夜空中如天神降臨一般的宋斐然和裴頌配合著斬殺九頭蛟龍……

忽然之間,覺得無比挫敗,他從來沒有被這樣推到結界後,讓他好好待著別亂動添亂。

從前他是宋斐然那個位置,他一直是沖在最前,力挽狂瀾的人。

可從他覆生以來,一切就都變了。

他似乎步步在錯。

錯誤的高估自己的能力,要去救慕容家的孩子和其他人,連累他的弟子與單鴻、凈空死在密林裏。

錯誤的以為自己還是從前的自己,能讓裴頌聽話,能讓眾人跟隨。

錯誤的讓裴頌把女兒帶來救人……

眼前是血流成河的丹霞嶺,背後是藏經閣內九死一生的青柳……

這一切都是因為他的錯誤,他搞砸了一切,他造成了這些無辜之人的犧牲。

為什麽……會變成這樣?

沈歲華胸口像著了火,腥甜的血堵在喉嚨口,腦子裏出現了許多聲音——

有他師父收他為弟子時說的話:“此子前途不可估量……”

有他贏得天下第一劍稱號時,他師祖對他說:“你修道之路太過平順,切記不可無傲骨,不可有傲心……”

還有他宋斐的祖母求他娶宋斐那一日,他對宋斐說:“我可以幫你離開宋家,你不必嫁給我。”

宋斐擡起哭紅的雙眼楞怔的看著他問:“可我離開宋家能去哪裏?我沒有靈根又是鼎爐體質……仙君不娶我把我送走要我怎麽活?”

後來娶她過門,她百般討好想盡快要個孩子,被他冷落之後氣得在書房中哭著說:“你以為我想如此求著你生孩子嗎?若我像你一樣有靈根,我也做宗主去,我何必自甘下賤的求著你和我圓房?”

還有許許多多的聲音。

小頌幼年時做噩夢的哭喊聲。

小頌拉著他的手,指著臺上的人說:“就是這些人殺了我母親,他們才是惡人!我絕不跪拜他們!”

那麽多的聲音快要將他的腦子撕裂,眼前的一切都變得模糊,似乎小頌還站在他眼前冰冷的對他說:“這是我最後一次叫您師父,從今以後你是萬劍宗的沈歲華,我是魔尊之子裴頌。”

一會兒又成了師弟抓著他的手說:“師兄……我對不起你,可我是真心喜歡斐斐……”

是幻象,是心魔,是假的,全是假的。

沈歲華閉上眼步步背後,背後撞上了一個人,被一只手抓住。

他回頭看見一名小弟子驚慌的臉,聽見小弟子說:“沈宗主……青柳師叔恐怕不行了……”

他腦子裏轟然坍塌,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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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場大戰廝殺了一天兩夜,蕭承的兵馬趕過來相助,才在一場大暴雨中結束。

九頭蛟龍如山傾倒死在丹霞嶺,暴雨帶著猩紅的血落下,整座城池都在下血雨,丹霞嶺屍橫遍野。

各大門派傷亡不少,但在宋斐然的帶領下徹底將妖族的幾大妖王斬殺,妖族在這一場大戰中幾乎被盡數殲滅。

裴頌借著九頭蛟龍的妖丹之力暫時將十萬幽靈兵封禁在丹霞嶺之內,他傷的很重,血都要耗空了,在封禁之後昏了過去。

等他再醒來,外面大雨如註,身上的傷口已經被全部清理包紮,只是細細密密的疼著。

他聽見一記響亮的耳光聲。

起身走出內室,看見萬佛寺坍塌了一般的殿堂中,站著名門正派的諸位掌教、長老,幾乎每一個都受了些傷。

而殘缺的金佛下,站著宋斐然和沈歲華。

沈歲華蒼白的臉上巴掌印紅的明顯。

那一耳光居然是……斐然打他的嗎?

他就那麽站在那裏受了這一耳光。

這是沈歲華一生第一次受耳光。

“他們本可以不死。”宋斐然就站在他的兩步外,平靜又壓抑的看著他:“因為你的傲慢自負一意孤行,青柳、單鴻、凈空和那麽多弟子死在了密林裏。”

她站在那裏一身的威嚴,沒有一人敢置喙她。

“沈歲華,你在一意孤行要去救慕容家的兒子時有沒有想過你會害死其他人?”宋斐然毫不留情地斥責他。

沈歲華像是被抽走了靈魂一般站在那裏,還穿著那身斷了手臂的血衣,前所未有的狼狽。

單鴻的兒女在一側壓著哭聲,青柳的弟子低著頭滿臉的淚痕。

宋斐然上前一步看著失魂落魄的沈歲華說:“其他人不清楚,可你沈歲華很清楚,裴頌的女兒是我的女兒。”

兩側的人震驚的看向她,無異於悶雷過耳。

可她沒有打算隱瞞,坦坦蕩蕩說:“那是我唯一的女兒,我在為天下人殊死奮戰,而你沈歲華在算計著用我的女兒做誘餌,你是為了救人還是為了報覆我,你自己心裏清楚。”

沈歲華終於擡起眼,張口想辯駁。

但宋斐然根本不想聽,字字冰冷地說:“承認吧沈歲華,你從來沒有想過你的大義總是建立在犧牲上嗎?救下魔尊之子卻不願意救下他無辜的啞女母親,教導他放下仇恨,卻不願意與那些殺害他母親的兇手故交割席。”

沈歲華看住了她的眼睛,每個字都像一把刀。

“你娶我是為了你的一諾千金,是為了報恩。”宋斐然與他說:“可你心裏從未把我當成一個人,和你一樣的人,你寧願娶一個你根本不喜歡的鼎爐,也不願意幫我去拿回我的靈根,因為對你來說我這樣的人就算有靈根也不可能有什麽出息,何必為我去傷害別人。”

她眼睛裏冰冷至極:“沈歲華,你知道你為什麽會渡劫失敗嗎?不是因為你的靈骨被抽走,是因為你從未勘破你的自負、虛偽、高高在上的傲慢。”

沈歲華腦子又聽見許多聲音,師祖的教導一遍遍在回蕩。

宋斐然的嘴巴一開一合在說:“因為你的自負,你害死了那麽信任你的青柳。”

他仿佛聽見少年時的青柳跟在他身後,叫他:“師兄我要和你一起下山,你那麽厲害,跟著你肯定沒錯……”

他聽見單鴻的女兒無法壓抑地大哭起來。

聽見單鴻臨死前與他說:“還有兩天就是我女兒的十八歲生辰……”

沈歲華站不住地晃了晃。

宋斐然在那些哭聲中問他:“沈歲華,這麽多條人命你要拿什麽來償還?”

拿什麽償還?他還有什麽?

他如今連劍也無法再握,他只剩下一條命。

若是他這一條命可以換回來青柳、單鴻……那麽多條人命,他百死不悔。

“用我的命來償。”沈歲華擡起眼看她,看所有人,在青柳死的那一刻,他就已明白,他一錯再錯,無法挽回了。

殿堂內沒有人說話。

一把劍丟在了他懷裏。

他用左手接住,看見幾步外的宋斐然,她如同殺伐果斷的君王,沒有一絲猶豫的對他說:“動手吧。”

沈歲華幾乎沒有猶豫,拔出了那把劍,劍光映照在雙眼裏,他疲憊的笑了一下啞聲說:“你說的每句話都很對,我自負無能害死了信任我的師弟、朋友、弟子,但唯有兩件你說錯了。”

他在劍光中看宋斐然,“一件是當年沒能及時救下裴頌的母親,我一直很愧疚。另外一件……”他仔仔細細看著宋斐然,輕聲說:“十年夫妻,我以為你的開心的,以為你曾感受到我的愛意。”

可宋斐然的雙眼依舊冰冷似鐵,沒有一絲動容。

殿中眾人無人開口說話,如今他是害死那麽多人的罪人,而宋斐然是屢次拯救天下人的宗主。

沈歲華握起劍,閉眼要送入自己的天靈穴——

一只手突然抓住了他的手臂,緊緊握住了那把劍。

沈歲華睜開眼看見了眼前的裴頌,裴頌臉色那麽蒼白,紅著雙眼站在他的面前,冰冷的手指緊緊壓著他的劍。

“讓他走吧。”裴頌手指在發顫,望著宋斐然說:“他已經受到懲罰了……”他沒了右臂,恐怕再也拔不出靈劍,他這樣孤傲的人落到這般境地,已經夠了。

可他看見宋斐然眼睛裏的怒氣,他很少見她流露出劇烈的情緒,這一刻她眼裏的怒氣壓下來,逼近他。

“你在為他求情?”宋斐然字字森冷的問他:“到現在你還為他求情?”

裴頌身上的傷口痛的格外明顯起來,他不想讓她生氣,他抓著劍的手指在發抖:“斐然……他確實錯了,可他確實救了我,養育了我那麽多年……”

他恨自己的嘴笨,恨自己想要往外湧的眼淚。

他很想將自己的心剖出來給斐然看,讓她明白他的痛苦,他的拉扯。

他快要被撕扯成兩半了。

他恨沈歲華要犧牲他的女兒,恨沈歲華那樣對斐然。

可是,沈歲華是當年唯一伸出援手救了他,埋葬了他母親的人。

將近十年裏,沈歲華像父親一樣給他飯吃,給他衣穿,叫他讀書識字,劍術心法,從不曾打罵過他一句。

就算他虛偽自負,可那些歲月裏沈歲華是他唯一的浮木。

噩夢醒來,沈歲華落在他額頭上的手不是假的。

被欺負時,沈歲華站在他身邊的腳不是假的。

他學的每招劍術,每句心法,一歲一歲穿過的每件衣服……都是沈歲華帶給他的。

這些都是真的。

裴頌沒有辦法從腦子裏抹去,沒有辦法將這些全部扭曲成:虛情假意,利用,假的假的假的……

沈歲華有千般錯,如今也已經受到懲罰了。

可他的嘴那麽笨,話堵在喉嚨說出口的只有:“他罪不至死……”

宋斐然猛然上前一巴掌扇在他臉上。

“啪——”的一聲那麽重。

殿中眾人驚駭的看著宋斐然,全然不知該如何是好。

宋斐然掌心發麻,看著裴頌一點點攥緊手指,仿佛將自己的情緒一點點攥回去,不能失控,不該失控。

只有絕對的掌控才能讓她安心,才能讓她贏下去。

她從不允許自己失控,也決不允許她的人失去控制。

“殺了他,裴頌。”宋斐然狠下心,字字堅硬的對裴頌下達指令。

裴頌驚懼的擡起頭看她,眼睛裏是不可思議的眼淚。

是的,殺了他,親手殺了他。

宋斐然臉上沒有一絲情緒,只有手指還緊緊攥著,對裴頌說:“裴頌,我要你親手殺了他。”

裴頌的手抖的那麽厲害,他看著宋斐然的雙眼,很清楚她的話是認真、不容違抗的,如果他今日不這麽做,一定會失去她。

她朝他走近一步再次說:“若我今日對他容情,怎麽對得起死去的青柳、單鴻?那麽多的弟子因他一人違抗命令而死,我絕不輕縱。”

“你來殺了他。”宋斐然的雙眼盯緊他,壓下來,聲音也低了:“裴頌,你要為了他與我為敵嗎?”

這句話刀子一樣劈頭斬下,裴頌渾身冰冷,她明明知道他永遠不會與她為敵,她明明知道他等著她一起回去看小螃蟹,她也明明知道就算天下人都要殺沈歲華,他裴頌也決不能動手……

裴頌張開口想求她,握著劍的手卻突然被震開。

他聽見劍刃入骨的聲音,回頭的瞬間鮮血噴湧在他臉上,他看見沈歲華握著劍從天靈穴貫入——

沈歲華七竅出血的看著他,忽然笑了一下,失聲的說:“小頌……你母親將你教導的很好……”

裴頌耳邊轟隆而起的是大雨滂沱的聲音,他什麽也聽不見,只看見沈歲華倒在地上。

就像他回頭的道路轟然傾塌。

那條路上有幼年時沈歲華牽著他走過的小徑,有院子裏的石榴樹,有練劍時的涼亭……

師父。

寂靜的殿堂裏,宋斐然看著裴頌顫抖的背影,轉身對眾人說:“如今天下動蕩,行差踏錯一步就會造成難以挽回的浩劫,此番我們死傷了太多太多弟子。”

她看著殘缺的金佛,眼眶發紅地落下了一滴淚:“我希望再也不要有這樣的事發生。”

她閉上眼,聽見裴頌的慟哭聲,他很不該如此,他該將整顆心獻給她,絕不為任何人違抗她。

她不想傷他的心,不想欺負他,可他怎麽能為了沈歲華在眾人面前求情?

她要殺,沈歲華就必須得死。

她決不允許,失去掌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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